他重新望向幻境的時候，也呆住了！

原本應該陷在這些幻境制造出的回憶中的慕清嬈，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那張艷光初露的容顏紙上，再也不是淡漠亦或是擔憂，而是狠狠地殺意！

當手中泛著紫氣的匕首狠狠地刺進那個和她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幻影胸口時，狂風已經繚亂了人眼……

慕天遠看到了驚呆的七個道人，看到了俊美緊蹙的那位師尊，更加看到了臺下膽子小的千金小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殺了她自己……

忽然間，自那一團濁氣中隱隱傳來了低沈的痛苦的呻吟聲，似鬼似魅，叫人毛骨悚然！緊接著，一道清明的白色光芒破空而出，直直的照射到了濁氣之中的少女身上！

雲月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驚呼出聲：“她……怎、怎麽可能！”

不僅僅是她，她的六位師兄弟，從方才幻景中的慕清嬈一把匕首刺死了自己的幻影時，就已經目瞪口呆，不能言語。

場面瞬間逆轉！

那團瑩白的光芒仿佛純凈的沒有任何雜質，將慕清嬈攏在其中，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些濁氣碰到白色的光芒時，竟無一例外的消失無蹤！

原本罩在濁氣和慕清嬈周圍的紫氣早已經消失無蹤，是以每一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被瑩白色的光芒化解的濁氣。

隨著濁氣的散去，那痛苦的呻吟聲仿佛是被埋入地下亦或是拋出蒼穹，漸漸地消失了……

隨著白色的熒光漸漸地註入慕清嬈的體內，她的雙眼緩緩閉上，懸空的身體倏地落了下來，趕在慕天遠有所動作以前，一個紫色的身影已經飛身而出，一把環住直直落下的少女，圈在了懷裏，穩穩地落於擂臺之上，然而此刻，慕清嬈已然昏了過去。

有驚無險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有一種南柯一夢的恍然，方才那一幕明明是在眼前發生，但此刻看著風平浪靜的擂臺之上，紫衣的尊師懷抱著那個較弱的少女，好像方才那一幕幕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似的。

所有人中，自然包括皇帝。

他戰戰兢兢的咽了咽口水：“仙、仙道……方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如果說之前七人還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拿主意，那麽此刻，在蒼繆之前，誰也沒那個膽子擅自開口。發現七人都看著蒼繆，皇帝也望向他。

蒼繆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常，他看了一眼雲清，淡淡道：“解決好這裏。”

最終，蒼繆打橫抱著已經昏過去的慕清嬈離開，留下雲清等七人解釋方才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

然而這個解釋，實在是有些令人詫異。

憑肉眼亦可看出，濁氣是噬靈魔的本體，但是噬靈魔的元靈想要從慕清嬈的心魔中得到力量，就需得幻化於環境之中，成為和她有直接牽連的那個人。

所以，幻景中的慕清嬈，就是噬靈魔的元靈！

令人詫異的地方就在於，慕清嬈先前已經陷於幻境之中，在第一次激發心魔後，神智應當大受損傷，猶如那個劉副將一般。但事實上，她非但沒有神志不清，甚至在第二次被噬靈魔攝取力量的時候，人還能保持清醒，最最最令人無法猜想到的，是她在幻景中刺死幻影的舉動！

雲清能給出的解釋是，噬靈魔的幻境並非無懈可擊，但是在杜絕了外力之後，想要破除，需要有最強大的意志。

很顯然，慕清嬈雖然只是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但是她的意志十分強大！意志存於心性之中，與心魔相輔相成。換句話來說，一個意志強大的人，精神力也就十分強大，當他有心魔時，化出的力量能讓噬靈魔迅速強大起來，但是同時，噬靈魔想要完全控制和擁有這種精神力，就必須制服這個人的意志。

結果所有人都看到了，噬靈魔非但沒能徹底吞噬慕清嬈，反倒被她一刀刺下去，到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煙消雲散……

然而，這還不是最為令人震精的消息。

隨著雲清解釋清楚了最後一個環節，武陽侯府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慕映蓉臉色極其慘白的看著雲清，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你說什麽……升……升靈！？”

010 散靈

10 散靈

自開天辟地以來，天地間在不斷地演變與混戰中，漸漸地衍生出了五種生靈，分別為神、仙、妖、魔、人。而人死魂魄如六道輪回，往來反覆，又衍生出一個鬼族。

神與魔多年來皆是對立，乃是因為他們都是天生為神、魔，擁有世間最為純粹的元靈，也是最為珍貴的元靈。只是神修神元，魔修魔性，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其他的，妖修旁門左道，人行五谷輪回，鬼作為人的魂魄衍生，並無修行一說。

各界原本是自行其道，互不幹擾，但是隨著每一族中總有不同的追求，各界的界限反倒不再那麽明顯了。好比仙墮成魔成妖，人修行成仙，皆是跨越了一個界限，去到另外一個世界。

人原本只有三魂七魄，所以若是人想要修行，就需得開啟靈識。

一旦開啟靈識，魂魄便轉為了靈。而修行的路途，又分為散靈、聚靈、清靈、真靈，最後才是最厲害，也是最珍貴的元靈。

慕清嬈原本是凡人，體內儲著的，是三魂七魄。

可是經過噬靈魔境一役，她憑借強大的意志親手斬殺噬靈魔，足以見得意志之前心魔也是微不足道，而方才的那道瑩白光芒，不是別的，正是她體內的魂魄被提煉，開了靈的表現。

她如今，已經擁有了修行的資格。她體內的，也可以稱之為散靈。

而這一過程，統稱為升靈。

這本不是蒼虞的考驗，可是結果卻這般的出人意料。

雲清淡然的望向一個個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人，淡淡道：“是，慕姑娘已經到了散靈的階位，若是她願意，自然是可以去到蒼虞，成為蒼虞門下的弟子。”

蒼、蒼虞弟子……

慕映蓉臉色發白，眼中有嫉恨的光芒閃過。一雙手緊握成拳，大紅色的蔻丹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

憑什麽！？憑什麽她死不成還有這樣的際遇！？她分明是侯府中最多餘的一個，更是最沒用的一個，憑什麽她就能有這樣好的機會！？

雲清見武陽侯府一時間都陷入了沈默之中，心中難免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按理說，家中有人能進入蒼虞，即便不是欣喜若狂，也萬萬不該是這樣的神情。然而，他轉念一想方才的情況，因為事態緊急，眾人都要求舍棄慕清嬈以換取大家的安全，慕清嬈也不一定能夠這樣意外的開靈。想來皇帝等人這般覆雜的神色，是有些被打臉的感覺！？

雲清轉身對皇帝施了一禮：“皇上，如今聖尊仙臨，而慕姑娘將將開靈，身體定然十分虛弱，聖尊興許要為慕姑娘調養靈氣，我師兄妹七人要去為師尊護法，先行告辭。”話畢，雲清就這樣帶著其他六人離開，而原先要繼續進行的篩選，也因為噬靈魔被消除而不得已中止。

一時間，武陽侯府中這個無人知曉甚至無人問津的孫子輩三小姐慕清嬈，成為了整個大縉朝家喻戶曉的人物。且越傳越廣，最後，大家都曉得這個慕三小姐一刀殺死了魔！蒼虞仙山的仙人們都對這個慕三小姐刮目相看，只怕往後這個慕三小姐就該成了活神仙了！

武陽侯府中，更是有不少人前來道賀。可是當時的情況許多人都是明白的，武陽侯府，其實並不怎麽在意這個小孫女，是以明面上是來道賀，暗地裏，不知道怎麽諷刺這五行侯府的人。武陽侯府中，也因此籠上了一層與原先的喜悅截然相反的陰影。慕成德奉武陽候之命幾次三番的進宮想要將慕清嬈接回來，卻意外地被蒼虞中人攔截門外，原因也很簡單——慕姑娘初開靈識，身體尚且十分虛弱，聖尊要親自照看，於是，慕成德又這樣被頂了回來。面對這樣的情況，別說武陽候，即便是皇帝自己，也沒有辦法。

七位仙道原本是住在皇帝專程安排的地方，自然是富麗堂花舒適無比，然而當蒼繆現身之後，竟選了離冷宮不遠的一處宮殿棲息。

皇帝嚇了一跳，深以為是自己照看不周，然而雲清只是奉命回覆皇帝，遠點的地方並非不好，只是人多口雜，來往的奴婢也多，聖尊所選之僻靜安寧，更加適合慕姑娘調養。是以，即便是皇帝想重新給他們換地方，也得作罷。

離冷宮不遠的宮殿喚作青鳴殿，殿內有一個十分精致的荷花池，荷花池周遭皆備紫氣環繞，只見池中蓮花瞬間大如車輪，一片一片的蓮瓣綻開著，蓮花之上，拖著一個盤膝而坐，雙目緊閉的少女。

少女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頭發已經全都散了下來，垂於身後，若一幕黑亮的瀑布，而在少女的周身，瑩白色的光罩被紫氣環繞，造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將她包裹。荷花池盤，負手而立的男人靜靜地看著陣法之中的少女，紫色的道袍偶爾被微風拂起一個角，卻也很快垂下。

七個弟子在外頭護法，周圍的一大片範圍內，都沒有一個閑雜人來往。所以也沒有人能知道被那位蒼虞聖尊帶走的姑娘究竟如何了。

就在這時，光罩之中的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漸漸聚焦，恢覆了神采。

蒼繆目光平靜地看著醒來的慕清嬈，淡淡道：“醒了。”

慕清嬈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蹙眉。蒼繆輕揮繡袍，她整個人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越過了荷花池水，穩穩落地。

許是太久沒有站立，落地的那一刻，慕清嬈不由自主的趔趄一下，然而蒼繆並未上前攙扶，慕清嬈自然也不需要誰來噓寒問暖的攙扶，她扶著膝蓋穩住了自己，緩緩直起了身子。

蒼繆依舊負手而立站在她面前，男人的膚色如白玉，在紫色道袍的映襯下更是顯得清冷俊美。眼看著慕清嬈自己站直了，他才終於再次開口：“可還有哪裏不適？”

慕清嬈擡手抱住了胳膊，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魂靈，飄蕩了千萬年之後忽然有了實體一般的感覺。在噬靈魔境中的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虛幻的很。可是即便如此……她的眼中閃過了幾絲寒意……

有些人，她是實實在在的看的清楚。

就在這時候，蒼繆忽然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慕清嬈大驚，本能的就擡起另一只手去劈，奈何她快，蒼繆更快，他一擡腳，絆了她一腳，慕清嬈眼看著就要倒下，腰間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將她環繞住，她整個人被迫一轉身，隨著腰上的那只手的收緊，她的後背貼上了蒼繆泛著冷意的胸膛，同一時間，那只握著她手腕的手，手指搭在了她的脈搏上，定了片刻。

慕清嬈這才反應過來，他只是為了號脈。

片刻後，蒼繆松開了她，似乎並沒有因為方才她的失禮而又任何不悅，語氣依舊是寡淡得很：“你已經痊愈，可以離開了……”

011 魔境之中

11 魔境之中

離開？

慕清嬈忽然朝著蒼繆直直跪下，語氣堅定：“請聖尊允許清嬈進入蒼虞，成為蒼虞弟子。”

蒼繆垂眼看著她，良久，方才道：“你先起來。”

慕清嬈神色不改，冷然的語調中有著一種莫名的執著：“清嬈只是想要一個機會。”

蒼繆沈默片刻，忽然道：“讓你成為蒼虞弟子，並非不可能，但是在此之前，你需得回答本尊一個問題。”

慕清嬈望向蒼繆：“聖尊請說。”

蒼繆收回目光望向一池荷花，負著手走了幾步，道：“生出殺死幻影的念頭以前，你在想什麽？”

殺死幻影以前，她在想什麽！？

慕清嬈微微垂眼，沒有說話。

幻影之中的一切，當真是如夢如幻。置身其中，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真實而又殘忍的夢。夢中的種種情緒，即便如今醒來了，走出了，只要不上眼，都能清楚明了的感受到……

蒼繆見她不答，繼而道：“所有人都以為，得仙緣者，必先開啟靈識，方能得道。卻並不知道，即便已經擁有元靈，也並不一定是仙途漫漫。”

慕清嬈沒有插嘴，安靜的聽著蒼繆繼續說。

蒼繆：“開啟靈識，只是三魂六魄在輪回上的超脫。往後的路，是正是邪，並沒有人能預測。噬靈魔境，乃是由人心魔幻化而成，真正意義上從噬靈魔境中走出來的人，是從中超脫出來的。他們看清了什麽是實，什麽是虛。由此開啟靈識。而你……”他的目光落在慕清嬈身上，繼續道：“你非但沒能從中超脫，反而是在當時那一刻，徹徹底底的陷入了魔境之中，本尊說得對嗎？”

慕清嬈垂著眼，沒有說話。

蒼繆也不逼問她，繼續道：“你並沒有悟出什麽，意識更是不清明。噬靈魔喚出的是你的悔意，讓你深陷在無盡的悔恨之中，以至於意識崩潰，被它所吞噬。可是不僅僅是噬靈魔，連本尊也沒有想到，在你無盡的悔意之後，還有一股恨意。那段最令你傷心的往事中，你恨了許多人，但是最恨的那一個，卻是你自己……”

慕清嬈身子微微一僵，望向蒼繆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訝然。

這個男人，分明從未涉足過那個幻境，可是這麽多人中，只有他一個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深陷其中，卻並沒有在無盡的悔意中崩潰，而是以悔意之後的恨意殺了你恨的人。”蒼繆做出了最後的結論，目光終於變得幽深：“原本，陷入井中之人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超脫出來借以開啟靈識才是正道，而你並非如此。在魔境中殺死靈魔超脫，算是一種方法，但卻莫名的開啟了靈識這一點，本尊並沒有想通。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大致是因為你有這個機緣。”

蒼繆的意思，是她使用了錯誤的方法，卻得到了一個正確的結果？

慕清嬈垂著眼，不再發話。蒼繆說了這麽多，也並沒有真正的有一個表態，慕清嬈大致明白了他為什麽不表態。

蒼繆見到少女沈默，忽然覺得這個少女和普通的同齡人有些不同。她不問也不為自己辯解，方才想要進入蒼虞的那股勁也不再顯現，一時間，蒼繆有些看不懂她的態度。

蒼繆：“本尊的話，你可明白？”

慕清嬈的眼睫顫了顫，擡起了眼。

“聖尊的意思是，清嬈並未真正意義上的克制住自己的心魔，即便是斬殺了噬靈魔，也是深陷其中的因果，而非真正意義上的超脫。聖尊並不放心清嬈，認為清嬈在往後的日子裏，會因為心魔所困而落入邪門歪道，清嬈沒有說錯吧？”

這大概是她醒過來後說出的最長的一串話，卻是邏輯分明思維清晰，也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蒼繆點頭：“不錯。所以，本尊認為，你尚且還是留在這裏，往後的日子，做一個平凡人即可。你尚且年輕，修行的路卻是枯燥而乏味，你是在沒有必要……”

“聖尊真的願意尊重清嬈的意思嗎？”慕清嬈打斷了蒼繆的話。

“對於清嬈來說，真正想過新的生活，離開才是正道。如果聖尊執意不肯收下清嬈，清嬈也只能自己離開，往後天大地大，處處是家。”

蒼繆終於蹙眉：“你……”

這是，一直守在外頭的雲清進來稟報。

原來，是皇帝差人來詢問一聲，之前因為意外被打斷的甄選，是否還能繼續進行。慕三小姐開啟靈識的確是可喜可賀之事，但這恰恰說明，大縉朝中興許還有不少貴族子弟也有這樣的慧根！

所以，皇帝希望的是再開啟一場甄選。

蒼繆的目光變得漠然。也是，這麽多年來，他是並不理會門中這些事情的。有不少新入門的弟子，大概到現在都不曾真正意義上見過這位聖尊，即便是入門拜會時，也是隔得遠遠地，腦袋伏的低低的。

“你們在這裏耽誤的時間還不夠久嗎？叫你們下山是讓你們來這裏炫耀揚威的麽？還是說這種受人朝拜的感覺你們覺得不錯？想要留在這裏，本尊就成全你們。”蒼繆說完這番話，轉身就要離開，然而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清嬈，丟下一句話。

“你想要怎麽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不怕他朝修行一朝喪，你便自己抉擇。”

慕清嬈看著蒼繆離開的背影，眼神中的堅定加重了幾分。

雲清等人自然是要去回絕皇帝。須知修行一事也是講究一個機緣。就好比慕清嬈分明深陷魔境沈淪其中，最終竟然能完好無損的出來且開啟靈識，這是機緣，而因為她破開了結界，斬殺了噬靈魔，使得甄選的工具被毀，也只能說明是其他人與這一次的機會無緣。勉強再開一個考試，也只是徒勞，況且蒼繆聖尊並不希望他們在這裏多耽誤時間，所以若是真的想要拜入蒼虞，只能等三年以後了。

和雲清在殿外道別，也被告知了離開的時間，慕清嬈回到了武陽侯府。

012 真相

12 真相

她始終是武陽侯府的人，如今成為了整個大縉朝唯一一個被破例甄選進去的弟子，她無疑是一個光榮。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再回來的時候，她竟然再武陽候的臉上看到了關切二字。

府中早已經為她準備了新的院子，但是她只是往自己原來的那個破舊的院子去。慕映蓉氣不打一處來，哼哼了幾句，被武陽候瞪了一眼。

慕清嬈原本擔心自己在皇宮呆的那幾日，會耽誤李氏下葬，可是等到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時，才發現李氏已經被安葬了。

屋裏，慕天遠站在那裏。

慕天遠的臉色不算是好看，見到慕清嬈回來，他明顯一怔，上前幾步：“阿嬈。”

慕清嬈卻是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大哥。”

慕天遠的淡然終於在這一刻有了一個裂痕。到了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有很多事情，他未必是最了解的那一個！可是他不了解。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為自己辯解一二！

慕天遠：“阿嬈，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麽，可是……”

慕清嬈：“大哥，我今天很累，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稍後再說。”她神色平靜，甚至連一絲委屈的意思都沒有，可是慕天遠太清楚她的個性，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以後都難說清楚！可就在他準備進一步解釋的時候，下人忽然沖了過來：“大公子！夫人讓您快些回去！”

慕天遠蹙眉，卻聽到下人說：“夫人說今日是向將軍府下聘禮的日子，您得回去看看。”

慕天遠楞了楞，算一算日子，好像真的是今天。世子夫人已經為他定下了將軍府的千金，擇日便要完婚。在他發話以前，慕清嬈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大哥還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恕不遠送。”

前面是催命符，後面是逐客令，慕天遠沈默片刻，終是離開了這邊的院落。

慕清嬈關上了房門，任誰來都不去理會，這當中自然包括惡意找茬的慕映蓉，但是慕清嬈現在畢竟有了不一樣的身份，她避而不見，慕映蓉終究不敢亂來。

第二天，帝都傳來了蒼虞仙道要離開的消息，而當蒼虞為慕清嬈準備的馬車停在侯府門口時，大家也終於知道那些傳說是真的，武陽侯府家孫子輩的三小姐，真的要去做神仙了！

侯府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慕清嬈一襲雪白衣裳，黑發如墨的披散在身後，靜靜地走出了武陽侯府。這終究是一件大事，武陽候攜全家將她送到了門口，可是由始至終，她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武陽候必須要說點什麽，他清了清喉嚨，低沈著聲音囑咐道：“阿嬈。雖然自此之後你便是蒼虞弟子，但你終究是我們武陽侯府家的人，要謹記家訓，不許做出有辱家門之事！”

慕清嬈微微頷首：“謹遵祖父教誨。”

慕清嬈意外的懂事，讓武陽候在這離別的最後一刻忽然對這個從未怎麽照拂過的小孫女有了一絲欣慰之情。他點點頭：“你娘已經安頓好了，這一路過去，她必然會保佑你。還望你終究學有所成，為我武陽侯府光耀門楣。”

慕清嬈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可是她並未表現的明顯，只是點點頭：“清嬈明白。”她擡眼望向武陽候：“清嬈……不會讓祖父失望。”

蒼繆早已經先行一步，剩下雲清等人要和她一起回去，此番雲清上前一步：“慕姑娘，我們該啟程了。”

慕清嬈緩緩擡起頭，最後看了一眼武陽侯府的牌匾，目光掃過了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漠然的收回了目光，轉身離開。

有些事情，她並非不知情。

終有一天，她會重新回到這裏，那些做下罪孽的人，她會一個一個揪出來，讓她們跪在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面前，痛不欲生！

慕清嬈上了馬車，隨之一同離開。

然而車子才剛剛行駛到城門口，後面就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

“阿嬈！”慕天遠的聲音傳了過來，駕車的雲清看了一眼後面追上來的人，停下了馬車對馬車中的慕清嬈道：“慕姑娘，是穆公子來了。”

慕清嬈輕輕撩起馬車的簾子，看了一眼車外打馬趕來的人。

慕天遠不止跟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包裹。

慕天遠：“這裏有些盤纏和路上需要用的東西，你帶著。”

慕清嬈看著他手上的包裹，勾唇一笑：“多謝大哥的一番好意，不過清嬈已經有了自己的行李，大哥的這些東西，清嬈心領，卻不好多拿。”

慕天遠明顯一怔：“清嬈……你……”又蹙起眉頭：“你這番話，是要和武陽侯府劃清界限嗎？我都知道，你此行必然是覺得……”

“我有一句話，一直很想問大哥。”慕清嬈打斷了慕天遠的話，忽然擡眼直直的望向他。

慕天遠又是一怔，旋即道：“你、你講。”

慕清嬈垂著眼，輕輕笑了笑，語氣卻是冰涼徹骨：“我一直很好奇，我娘自盡的那一天，大哥……對她說了些什麽。”

咚……

慕天遠手裏的包裹忽然掉在地上，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慕清嬈，眼神中隱隱泛起了憤怒：“你……你覺得，是我逼死了你娘！？我……”慕清嬈並沒有打斷他，甚至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辯解。但是慕天遠說到一半，卻自己停了下來。

是他逼死的嗎？

不是他逼死的嗎？

他只是說了實話而已，真的也算是逼嗎？

慕天遠隱忍著什麽，道：“阿嬈，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但是……”

“你怎麽知道……我不明白？”慕清嬈冷冷的望向他：“即便我和母親並無血緣，也是你們造的孽！你們以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悄悄的做了，就沒有人知道嗎！？我本來就不是什麽侯府千金，所以我走了也就走了，並不會留戀什麽。可是我母親不一樣，從她嫁進侯府開始，就將自己的人生同侯府系在了一起。祖母心腸怨毒，你娘助紂為虐，不僅殺死了我母親的親生孩子，還害了我的父親。可是我真的很好奇，當初她們既然這麽做了，又為何不幹幹脆脆的讓我的母親在痛失兩個至親之人時了結此生……”

013 蒼虞仙梯

13 蒼虞仙梯

慕清嬈的臉色有些冷，那緊握的雙拳仿佛蓄了無限的恨意：“可是現在我懂了。從前那位妾侍的牌位沒有資格上侯府祠堂，她們便讓這個牌位供奉在我與母親的房間，她們要讓那個搶了侯爺的妾侍看到，因為她曾經搶走侯爺，以至於她的後代過得多麽的淒慘！我爹是這樣，我娘是這樣，就連那個被她們親手害死的男嬰，也是這樣。我愛護母親，孝順母親，是我自認為還有一個良心，即便你們要用我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嬰拖住母親的生命，讓她在無盡的生命裏繼續痛苦，我也是感謝她們的，至少，她們給了我這個棄嬰一個親人……”

“但是……但是你們不該……不該逼死她！”

慕天遠的臉色刷的白了。

她……她果然都知道了……

慕清嬈不願再和他糾纏，轉身上了車。

“從今日起，我與武陽侯府再無瓜葛，生死亦無相關。但請你記住，那些做下的冤孽，總有一天，我會親手讓她們補償回來！”

慕清嬈是由雲清帶回蒼虞城的。

蒼虞城位於大縉西北側，更因為蒼虞城在凡人眼中更像是一個仙界傳說，是以常人憑自己的一雙腳，是難以走到蒼虞城中的。更何況蒼虞山中仙氣繚繞，不少妖魔鬼怪都打著蒼虞城中寶物的主意，時常出沒於荒山野嶺，對蒼虞山進行窺伺。若非護山大陣代代加強，只怕蒼虞城難有安寧。

“進山的道路總共有三條，其中兩條會匯集於一路，這兩條也是通往正山大門的路，需得過一座吊橋，三道關卡。另外一條則是通往後山山門的路，只是因為後山常年捆著邪物，是以通往後山的路所設下的結界乃是由聖尊親自設下，等閑人無法破開。此外這條路上並不太平，你切勿往那一頭走。”

雲清事無巨細的向她一一介紹，十分耐心。

雲清教的耐心，慕清嬈學的也不馬虎：“上一次見到的蒼繆聖尊，是蒼虞的掌門？”

這一點雲清自然要著重說清楚：“其實蒼虞的掌門一共有五位，打頭的自然是蒼繆聖尊。而下面還有天尊蓬伯，神尊封羽以及兩位仙尊，虞華仙尊和淩舟仙尊。五位尊師，除開蒼繆聖尊之外，皆由入室弟子，我是兄妹七人分別在四位師尊門下，新晉的弟子，待學有所成後，同樣可以有這樣一個機會，然而蒼虞的考試十分的嚴苛。你若是想清楚要修習什麽樣的法術，可專攻一門。正所謂術業有專攻，這樣興許會對你更有利。”

慕清嬈靜靜地聽著，很少打斷雲清又或者是插嘴，雲清覺得，她雖然年紀輕輕，卻十分的成熟穩重。

須知修行一事乃是一個苦差事，不僅要考驗意志，更要考驗體質。雲清想了想，繼續道：“有一件事情，不曉得你明不明白。”

“如今你的確開了靈識，體內已達散靈階段。但是散靈一物，顧名思義，你的靈識還是分的渙散。是以你無法禦風飛行，也使不出什麽術法。往後修習，需得學習如何結築你的靈識，讓它們漸漸壯大，如此才能升靈。”

慕清嬈微微蹙眉：“升靈……”

蒼繆說過，若心魔太重，即便有機會修道，也終究功虧一簣。升靈是凡人的劫，唯有過這一劫，才算是脫胎換骨，再獲新生，升華靈識。

關於這一點，雲清也只能攤手：“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若是你要問我是怎樣的天劫，我也不曉得，但是如今你才到散靈階段，並不會十分的可怕。只要平日努力，必然學有所成。況且……”

雲清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入了魔境也未能讓你受損分毫，這麽多年來我也未曾見過有人憑借自己的意志殺死靈魔開啟靈識，想必你定然是個有慧根之人！”

果然，和蒼繆所說的一樣……他們並沒有真正的看清當日的一切情況……

慕清嬈沒有作答，而是望向了兩旁的風景。

雲清只當她是想家，嘮叨的話也少了。

因為要趕路，所以其他人都是隨著蒼繆先行離開，他帶著慕清嬈禦劍直接饒過山門，慕清嬈不自覺得抓住了雲清的衣裳。

雲清笑了笑：“慕……不對……以後怕是要叫師妹了。師妹難道怕高？”

慕清嬈看著腳下一片青山綠水，霧嵐繚繞，靈山之間有七彩的光暈，樹影之中時不時的還有靈鳥沖出，仿佛真的入了仙境一般，她搖搖頭：“第一次這樣禦劍，有些不習慣。”

雲清點頭：“習慣就好！”

慕清嬈抓緊了些，之間雲清手中捏決，腳下的一柄長劍仿佛瞬間被住滿了力量一般，飛速朝向那雲霧繚繞間的蒼虞城！

破開重重地遮掩迷霧，入眼是一條長長的階梯。

高高的山門築起了牌匾，“蒼虞城”三個大字赫然印在上頭，顯得威武而又氣派。

慕清嬈看著這長長的階梯，聽雲清說到：“莫要小看這條階梯，聽說聖尊曾在這條階梯上設下禁制，但凡心存邪念之人，這條階梯對他而言，必是一條永遠走不完的階梯，他帶著這樣的邪念，便只能永遠行走在這條無盡之路上。”

慕清嬈心中一動，仿佛是被說中了什麽心事。

雲清發現了他的異常，道：“可是心中有什麽牽掛？”

慕清嬈搖搖頭：“我只相信，心誠則靈。”

話畢，她的目光變得堅定，步伐也變得更加穩健。這條看不到頭的階梯，她走的義無反顧。

雲清看著這個少女的背影，一瞬間有些神楞。然而一下刻，他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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